隐私窥探/虚拟克隆/脑机接口…颠覆者《黑镜4》的媒介启示录
奥威尔担心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尼尔·波兹曼
“如果一生只能看一部英剧的话，那一定是《黑镜》。”烂番茄新鲜度超98%，IMDb评分8.9，《黑镜》曾一度被封为“神剧”。然而，被Netflix收购后，从第三季开始面临着许多质疑。2017年末上架的第四季更是出现了两极化的评价，被认为是“最不像《黑镜》的《黑镜》”。
《黑镜4》共6集，每一集都是建构于现代科技背景的独立故事。站在“技术悲观主义”的视角，《黑镜》将科技改变的人类世界的未来视为悲观，甚至还有点愤世嫉俗。虽然第四季被认为遭遇滑铁卢，但其脑洞大开的科技幻想、引人深思的现实喻讽还是让其不失“神剧”的风范。
#视频：《黑镜4》台湾版预告片（时长：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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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季不同，这季采取了以女性为主的视角，叙事方式更为细腻，以更委婉的方式制造不安。全媒派在《社交体系/虚拟现实/网络赋权...《黑镜3》颠覆传媒业的几点启示 | 全媒观》一文中曾将《黑镜3》作为传媒界预言的观察样本；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将再次从“技术+媒介”的视角，剖析“颠覆者”《黑镜4》能给传媒业带来何种启示。
科幻是噱头，媒介是本质
从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社交媒体和智能手机，到VR等智能设备，我们生活在由媒介构成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受媒介的影响。而“黑镜”就是控制我们生活方方面面的那块 “屏幕”。
正如网友“鱼雷鲨”所言：“技术是显而易见的，其本质是媒介（媒体），有人类感官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心等着被连接（被收买），技术是实现“围观”这个目标的工具，用来聚焦一切被媒介带动的欲望，“黑镜”指的就是屏幕。‘
《黑镜》的剧情常常以社会现象为起点，并推测这种现象在科技更加发达的未来将会如何演变。通过“技术+媒介”这面镜子的映射，窥探媒体与社会的关系，以及它们如何塑造、颠覆、重构人类社会。
启示一
虚拟克隆：再次颠覆虚拟现实的伦理边界
本季第1集《卡利斯特号星舰》的画风貌似另类版《星际迷航》。程序员达利开发了一款游戏，用周围同事DNA制作出意识副本进行奴役，而意识副本们成功反抗了奴役。该集以向经典游戏致敬的方式，再现了VR游戏制造身临其境、为所欲为体验的“永无岛”幻想。
【涉及技术】虚拟现实、虚拟克隆、脑机接口
【关联媒介】VR游戏
技术是一把双刃剑，虚拟现实技术的不断发展模糊了虚拟与现实的边界，应用伦理问题已是老生常谈。虚拟游戏在缓解现实中的孤独感与自卑感的同时,也将人性中的阴暗面引向极端。
虚拟克隆在现实当中也有案例。美国ObEN公司致力于设计“个性化人工智能”（PAI），该公司计划与韩国流行音乐歌手、印度宝莱坞明星展开合作，推出虚拟明星替身，线下活动时虚拟替身可以与粉丝见面并表达自己的想法。
那么在未来，是否人人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虚拟克隆偶像了呢？如果虚拟克隆人存在个人意识和自我学习能力，无法完全被人类所掌控，这种虚实难分的伦理困境又将如何解决？
启示二
脑机接口：“人联网”与“物联网”的无缝衔接
无论是在科幻还是在现实中，媒介介质的演变从未停歇。第三季“神经云端储存”结合悲惋的爱情故事，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在第四季大多数剧集中，介质从云端退回到实体媒介中，第6集更是对脑机接口展开了大胆的幻想，甚至将人的意识储存在无生命介质——小猴布偶中。
《经济学人》近期发布了6篇文章，认为下一个前沿技术就是——脑机接口。相关研究发现，神经活动可以被刺激和记录，脑机接口甚至还可以用于多种感官的输入与输出，大脑和机器之间的交互方式将改变人们的生活，一切不再是幻想。
其实，Facebook 的Building 8部门已经研制出了利用脑机接口技术进行打字的 Demo。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专门研究脑机接口技术的公司，例如Neuralink 。但是，脑机接口的巨大发展潜力和问题相伴而生。
启示三
记忆可视化&面孔识别背后的全民无隐私
第2集《方舟天使》，为人们打开了爱与控制的潘多拉魔盒。在这个故事里，主角妈妈“有一个很长的望远镜”——她给女儿莎拉的脑部植入智能软件Arkangel，通过视觉信息捕捉、GPS追踪等功能实现了实时监控。而第3集《鳄鱼》，在剧情方面可谓是科幻版《看不见的客人》，讲述了这样一个未来：那时的设备将有权限访问人类的记忆。
【涉及技术】面孔识别、大数据、记忆与视觉技术
【关联媒介】可穿戴设备、应用软件
智能软件Arkangel仿佛给妈妈和莎拉之间连上了一个数字脐带：起初以爱的名义保护自己的女儿，最后却演变为极端的控制而完全剥夺了孩子的隐私。第三季里被黑客控制的杀人蜂突然爆发、覆水难收，而“方舟天使”则悄然无息地影响着整个社会。
如果说第2集的隐私还在家庭范畴的话，那么第3集则设想了这样一个不寒而栗的未来：面孔识别技术便利了全网人肉搜索；个体的记忆将成为保险公司和有关部门可以申请调用的资产。如果记忆可以随意调取和使用，人人皆为可以移动的全景摄像头，隐私则不复存在。这两集再现了人们对“隐私”和“自由”不断丧失的焦虑。
随着手机等移动设备的普及，人们对于互联网巨头和国家机构对自己的数据和隐私的监控越来越敏感。对“棱镜门”事件平民监控计划的声讨，对水滴直播被爆在公共场所摄像并直播的质疑……时代上演了一场对自己置身“楚门的世界”的恐惧。
启示四
无形的操控：信息屏蔽与信息茧房
第2集中的智能监控软件Arkangel还有一个家长控制功能，该功能可将儿童不宜观看的画面以马赛克的方式屏蔽。这和中国互联网曾名噪一时的“绿坝-花季护航”软件的初衷如出一辙。然而，被保护在“温室”中的莎拉，面对血腥与残酷的成人世界时，却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漠与极端，最终误入歧途。
这不禁让我们想起了《圣诞特别篇》里，同样通过记忆和视觉技术监视爱人忠诚的男主角，被女主角完全屏蔽，彻底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
“在敏感词和删帖成为常态的信息删改机制下，注意力被引诱往一个个神秘鬼魅又寻常可见的404房间而无从适态。”算法横行的时代，享受个性化信息定制的同时，也很有可能被“信息茧房”所桎梏。
启示五
云“百合网”：大数据社交匹配的设想
第4集《绞死DJ》夺得IMDb上这一季的单集最高评分，高达9.1。讲述了男女主角模拟运行1000次意识副本后，恋爱软件帮助他们计算出匹配度，并在现实中相遇的故事。
【涉及技术】语音交互、虚拟现实、大数据
【关联媒介】社交媒体、智能语音设备
继第三季对社交评分体系的反思，第四季向我们展示了有关大数据社交匹配的设想。倘若线上交友软件也有“猜你喜欢”功能，人们的感情生活会不会变得更为微妙？有人评价说这似乎是对数字时代的颂歌，也有人说这是对线上交友应用演变为约炮应用的反思与批判 。
现实中的许多交友软件也包含这种智能匹配，比如美国交友软件OkCupid使用问卷的方式，在查看别人资料的时候，系统会综合问卷的回答算出双方的匹配程度。如果问卷数据演变为社交大数据，是否找到匹配度99.8%为那个ta将会变得极为轻松？
启示六
AI迷思：虚拟世界的舆论制裁，AI意识有人权吗？
第5集《金属脑袋》全局黑白风格，重绘了机器狗无坚不摧、疯狂杀戮的噩梦。第6集《黑色博物馆》以三个层层递进的故事阐述了脑机接口技术的发展目标：传递感觉、传递意识、控制意识。
【涉及技术】人工智能（图像/语音识别等）、全息影像
【关联媒介】新闻机器人、VR、可穿戴设备
一场针对虚拟全息影像的舆论制裁
第6集的黑色博物馆可谓是数字化的“杜莎夫人蜡像馆”。曾因杀害女主播而轰动社会的囚犯，他的数字自我被转让给博物馆馆长。被执行电椅死刑后，囚犯通过全息影像的方式重生，却变成了博物馆里的展品，面临着参观民众的电击制裁。
对比虚拟偶像全息演唱会一票难求的粉丝效应，这集展现出另一种极端：虚拟时代的舆论制裁。由于第二季《白熊公园》出色的话题性，第四季换了一种形式讨论“私刑”这个敏感主题。出乎意料的结局让我们陷入深思：那不是囚犯的全息影像，那是他的灵魂啊！
意识克隆&数字自我：AI意识有人权吗？
2017年，人类见证了首个机器人“索菲亚”被授予公民身份，VR色情与暴力游戏中的伦理争议还在继续。
DNA意识克隆虽被抨击为第1集的重大bug，但虚拟现实融入人类意识背后的人权问题确实值得深思：“如果有一天人类的意识可以上传和下载，那么对于一个人的奴役和伤害，就不会仅仅局限于肉体范畴了。”
首尾呼应，本季第1集与第6集都是AI意识人权问题的讨论。如果意识真的可以独立于人体存在，意识克隆就是意识离线的状态（本体不可控），而意识上传（神经云端存储）则是意识在线的状态（本体意识的延续）。
IMDb网友这样评价道：“个人认为《黑镜》是一个关于Facebook / Twitter / Flickr / Android / iPhone / Tab 的互联网恐怖故事，而且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可能太残酷了。它反映了我们如何放弃自己，放弃现在这个世界正希望我们成为的数字公民的方式。”
几乎每一集都有一个极为反转的结尾，虚无主义与人性的反思是《黑镜》的独特之处。“黑镜这面黑色的镜子令人想到《哈利波特》里那面厄里斯魔镜，其镜面上倒映出黑色的人性每一集开头那个破碎的镜子，都代表着人类一念之差下，科技引致最坏的结果。”
科技＋媒介 VS 人性，《黑镜》秉承技术这把利刀，将人性永恒的主题——死亡与永生、痛苦与欢乐、爱与欲望狠狠割裂开来，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在恐惧、唏嘘与焦虑之后，倍感这面镜子碎裂后的空洞与荒凉。